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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認錯男主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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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墨般的天空像被捅了個大窟窿,連綿的大雨澆透逼仄的街頭巷尾,嘩嘩落在地上積起了濕冷的水窪。

一襲純白裙裾從遠處走來,如同一朵娉婷的蓮花蕩開在水色裏,在黑夜中格外紮眼。

雨點紛紛打在淡青色的油紙傘上,滴答雜音透過薄薄的傘面,緊鎖了少女秀麗的眉頭。

少女嘆了口氣,綿長的白霧暈在夜風中染出幾分纏綿,略帶哀怨的語氣小聲抱怨:“這要找到什麽時候啊……”

餘瑤在陰冷雨夜裏走了快一個時辰,就差將柳州城的旮沓掘地三尺,依然沒能找到系統新手任務裏指定的男主。

系統發布完任務後便像斷網一樣,回應她的只有混在雨夜裏流浪小獸們可憐的嗚咽。

打工人打工魂,打工才是人上人。

餘瑤四十五度仰望黑夜,為自己試圖尋找光明的黑色眼睛感到抱歉。

一切都要從她熬最晚的夜看了一本名叫《手逆乾坤》的小說說起。

通俗點講,這本書可以叫做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——狂邪魔王的逆天之旅”:

男主扶辛身為魔族皇子,下代大魔頭指定繼承人,本該在大魔王的位置上發光發熱,奈何奸人搞事,男主家破人亡,失去了身份權利,從雲端跌落泥裏。

但憑借逆天光環,男主一路打怪,習成逆天功法原地飛升,妥妥的起點大男主標配。

也可以叫做“男主角失格”:

明明手握後宮爽文劇本,男主扶辛長相清雋俊美,但硬是憑借不走尋常路的極限修煉法則,帶著那些或摔倒在懷裏、或崴腳到背上的、亦或堂堂正正走在身邊的桃花們,上禁地下魔域。

辣手摧花之程度,從用鳥妖引以為傲的華羽做滑行鬥篷,讓世家小姐滾黑泥做誘餌可見一斑,直嚇得眾桃花們花容失色,連夜逃跑。

以至於男主直到大結局,依舊孑然一身,陰冷孤僻,從未有過真正親近之人。

倘若當作一本純爽文來看,男主是極其冷艷高貴的,但問題出在,餘瑤穿成了書中的聖母女配。

而且是那種自帶降智buff,從男主前期落魄到後期逆襲一直活躍在線的炮灰——

原身一直在慷師門之慨的路上策馬奔騰,最後煽動師門討伐男主,成功葬送了在修仙界排名第一的問心派,幹成了無數想上位門派幾千年都未曾做到的大事。

餘瑤覺得自己真傻,真的,她光知道熬夜可能會猝死,怎麽也沒想到猝死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
再睜開眼她腦中已經綁定了一個聖母系統。

按照劇情她需要不斷作妖,在將師門炮灰的路上大秀聖母,否則她就只能回到現實世界,安心躺進自己已經猝死的軀殼。

系統給她做思想工作:“你想想,總有人要幫助男主原地飛升,那個人為什麽不能是你呢?”

好有煽動性。

系統繼續講道理:“你再想想,倘若你不完成任務,男主就沒辦法看到那些道貌盎然下掩藏的虛偽。沒辦法斬斷世俗偏見,男主就沒辦法問鼎飛升。”

“前途無量的優質股啊,牽動氣運的佼佼者啊,你忍心看著他被埋沒、被欺淩、永無出頭之日嗎?”

餘瑤:不忍心,但是關我屁事。

系統痛心疾首:“穿書誒,第二次生命誒,只要接下這個工作,上輩子沒有做完的事情,都有了回轉的機會,你真的要放過?”

餘瑤猶豫,生命突如其來地被畫上句號,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。

系統趁熱打鐵:“除了系統任務,我們其他時間都是自由支配的,公費修仙,心動嗎?”

餘瑤發現了華點:是不是只要我說完臺詞就可以了?

系統:理論上是這樣。

只需要說完臺詞,那她在完成聖母臺詞後加一句“當然是假的”,不就可以規避槽多無口的劇情了嗎?

計劃通,餘瑤當即點頭:“成!”

見餘瑤統一戰線,系統才告知餘瑤:因為它的朋友幫它進行升級時出了意外,她需要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完成尋找男主的新手任務,否則系統將被自毀,她也會直接被遣送回現實世界。

餘瑤:……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?

系統:……

於是在這樣淒風苦雨的夜晚,餘瑤撐傘走進了冰冷的夜色。

雨越下越大,裊裊升起,騰起了氤氳水霧。

誰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呢?餘瑤又嘆了一口氣,繼續徘徊在雨幕裏。

“就是他,小人親眼所見,小姐你千萬不要放過他!”

“還敢跑?快別讓他跑了!”

“敢動小姐的東西,砍斷手腳扔萬魔坑裏去!”

隔著老遠,餘瑤就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叫囂,乒乒乓乓的物件碎落聲中,還混夾著高一陣矮一陣的慘叫。

餘瑤心中警鈴大作:但這跋扈的臺詞、這糟糕的語氣、這醜陋的行徑……

沒有男主出沒真的很難收場!

書裏面說,前期男主家破人亡,過著受人欺淩的逃亡生活,好幾次還差點丟掉性命。

要不是書中的餘瑤機緣巧合之下遇見,聖母人設不崩,帶著男主回到門派,男主還不知道要輾轉多久。

餘瑤輕點腳尖,躍過積水的地面,興沖沖趕到一處燈火輝煌的酒樓前。

大堂外,幾個練氣期修士痛苦不堪地摔倒在雨裏,掙紮著試圖再次爬起來,他們鼻青臉腫,齜牙咧嘴的表情看起來痛苦不堪。

大堂內,幾個壯漢已經面露懼色,但依然硬著頭皮包圍著一個赤手空拳的少年。

少年不過十四五歲,身形還有些單薄,但清雋修長,舉手投足卻無不透著一股不符合年紀的殺伐之氣。

紅色發帶束縛的高馬尾散亂下來幾絲黑色亂發,側臉線條流暢優美,俊朗的眉目在微微下壓的眉頭間多出了幾分淩厲。

他不屑地笑了笑,擡手擦去臉上的血絲,神態說不出的邪氣。

拭去血跡的傷口很快又冒出殷紅血色,顧扶辛收緊拳頭,骨骼分明的手如白玉般瑩潤。

那些修士不知死活地再次沖上來,顧扶辛暗暗皺眉,沒完沒了地打下去太過麻煩,真想把這些廢物全殺了。

但他的身份還不是暴露的時候,怎麽辦,要不要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了?

見他們又要沖上前,餘瑤想都沒想,大喊一句:“住手!”

所有人的視線直直望向大雨中撐傘的白衣少女。

顧扶辛分眼神看了一眼餘瑤。

燈火映照的雨夜裏,白衣少女執傘而立,纖細獨立,似乎雨再大一點,便會將她攔腰折斷。二十四骨油紙傘遮住了她半邊面龐,昏黃的光暈染上她潔白的下巴,勾勒出幾分光影交疊的似真似幻。

餘瑤提起裙擺,收傘走進大堂,雨水順著傘骨滴落,綻開在青石地上。

她走到顧扶辛身邊,預備展開慷慨激昂的見義勇為演講。

誰知在對上顧扶辛的眼神後,她抖了抖。

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?琥珀色眼瞳裏的戾氣十足,眼底幽深晦暗,難掩兇狠與殺意。僅一眼,她就感覺自己被一只孤狼鎖住了咽喉。

餘瑤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:書裏的男主是這樣的?

受盡折辱是這樣的?命懸一線是這樣的?淒慘落魄是這樣的?

這個氣場比反派還反派的少年能是男主嗎?

肯!定!不!能!啊!

餘瑤感覺自己離正確答案也就差了一點點,可惡,她到底忽略了什麽?

環顧四周,餘瑤在人群中快速找尋。

終於,眼神在回到少年身上時,餘瑤做出了一個改變命運的舉動:她緩緩看向了顧扶辛的腳邊。

很久之後,餘瑤回想起那個潮濕冰冷的夜晚,依然忘不了被系統瞎幾把延遲支配的恐懼。

萬籟俱靜中,餘瑤與那雙楚楚可憐而又淒苦水潤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四目相對。

這時,系統終於上線成功,給了餘瑤致命提示:

“男主找尋任務順利完成,聖母系統加載成功,請立刻推動劇情,在男主面前說出‘他還只是個孩子啊’。”

“終於找到你了!”餘瑤會心一笑,蹲下-身抱起那團瑟瑟發抖、低聲嗚咽,似乎馬上就要一命嗚呼的小狗勾。

剛上手,她就被狗勾骨瘦如柴的手感磕到:瞧瞧都把男主餓成什麽樣了!

雖說男主是小狗勾這件事在原書並沒有提及,但男主身負魔族血脈,前期一直處於挨打、奇遇、挨打、大奇遇的逃亡狀態,再出場已經修得魔功在問心派大放異彩。

餘瑤曾經還針對此處劇情不合理展開了長達兩千字的辯論分析,問作者為什麽不寫男主成長的那一段,可是作者回覆了她的上下樓,就是沒給她眼神。

她當時氣得一個星期吃不好飯。

如今看來,作者很明顯是忠於大綱的難言之隱,沒辦法同讀者解釋。

不就是男主前期真的是狗嗎,這有什麽好藏著不寫的,餘瑤覺得作者不至於,真的不至於,誰會不喜歡可愛的狗勾呢?

“你是什麽人?敢管我們大小姐的閑事?”

書裏的餘瑤生得美,眉眼精致,氣質脫俗,一顰一笑都似一朵出塵的蓮花。

在場的大都是收到雲家請柬前來赴宴的家族代表,其中不乏交友廣泛的散修,他們見餘瑤氣質不凡,定是哪家大門派出來的正義之士。

但雲家在飛淵大陸是首屈一指的修煉世家,大小姐雲雅更是備受寵愛,僅僅是一個及笄禮,都興師動眾請了所有叫得上名號的門派宗族。

她卻在這時出來主持公道,很可能是隱居多年還未失去俠骨心腸的閉門散修。

有人小聲勸餘瑤:“道友,雲家可不是尋常散修得罪的起的,快走吧。”

餘瑤也想走,但任務在身,她必須當著狗勾男主的面完成任務。

書裏面說,男主逃到柳州城,被雲家小姐收留。誰知在雲雅的及笄禮上,滄源派送給雲雅的洗髓丹丟了,雲雅氣急敗壞,當眾欺辱男主。原主就是在這時候出場的,她是怎麽說的?

“趙家又如何?趙家就可以隨意欺負人了嗎?”

“我問心派向來斬妖除魔、懲奸除惡,你們以多欺少,今日我餘瑤既然見著了,便由不得你們為非作歹。”

“你們若要動它,先問問我手中的劍!”

說罷,餘瑤騰出手幻化出本命劍“白光”,直指眾人。

白光劍一出,立即有人認出了餘瑤的身份。

“竟然是問心派。”

“白光劍,她不會就是清元長老最小的弟子吧?”

“問心派不愧是第一大派!”

“你竟然是清元長老門下的?”雲雅震驚。

雲雅向來心高氣傲,自命不凡看不上尋常門派,一心要進千百年來排名第一的問心派,可她卻連入門考核都過不了。

問心派哪裏是什麽第一大派,分明是自封的!雲雅心懷怨恨,驕橫專行,要家族斷絕和問心派的來往,這次及笄禮更是唯獨漏了問心派。

雲雅很快平覆了心緒,她昂起下巴倨傲道:“問心派又如何?這是我雲家的底盤,我雲雅莫說只是處罰一個下人,就是將他剝皮抽筋,也不過是我雲家家事,問心派不愧是第一大派,竟然管到我雲家頭上了!”

言下之意是說問心派管得實在是寬。

態度過於囂張,酸味已經漫出來了,餘瑤深吸一口氣就準備懟回去,但這時,系統提醒道:“請盡快完成任務。”

餘瑤提起的一口氣咽也咽不下去,脫口便成了:“他還只是個孩子啊……”

少女嗓音清亮,義正言辭的語氣發自肺腑,肯肯言辭裏是不容置喙的正直大義,直擊在場眾人方才選擇性裝聾作啞的良心。

“是啊,就算是下人也不能這樣啊。”

“下人不是人啊,怎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呢?”

“問心派都出手了,雲家的做派勞資早就看不下去了!”

顧扶辛的目光落在抱著小狗的少女身上,純白的裙邊上沾著點點泥垢,哪怕面對背景強大的雲家,少女依舊目光堅決。

顧扶辛眼底一閃而過一絲疑惑:她在幫我?她為何幫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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